一条叫阿幸的咸鱼

【年兽抱蛋周年祭/18:00】世人安

 

正是一天里日头最高的时候,早起沿街卖些蔬菜瓜果的商贩先后收了摊,就连在长安城市坊间流连的男男女女也比清早少得多。故而一行身着蓝白相间道袍、背负长剑的道士在来往行人中便显得格外扎眼:这一行道士有男有女,年纪看着都不大,样貌倒都很是端正,尤其是走在最末的那位姑娘,她身材修长,出落得尤其标致,一双眼睛更是顾盼生姿,叫那些哪怕是见惯了各色美人的长安人,也不禁要赞叹一句真真是出水芙蓉。

纯阳乃是大唐国教,三清观又安置在长安城侧的华山之上,山上的道士本就常常下山走动,安史之乱时更有许多凭着手中一柄长剑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弟子,见多识广的长安百姓此时瞧见这些个年轻道士也不稀奇,反倒是街上几个牵着骆驼的西域商贩以往从不曾见过大唐的道士,这会儿频频回头,忍不住多看了这一行道士几眼。

 

这一行纯阳道士这会到了长安,便不比在山上天天做功课时那样规矩甚多,虽说多数都沉默着埋头赶路,但仍有天性话多的——譬如一行人中另一位绑着紫色发带的姑娘,那可就收不住了,眼见城里什么新鲜玩意儿都能说上两句。

“蓝师妹,”这不,紫姑娘难能安静了一会儿,便憋不住地落后几步同她的小师妹并行,嘴上同时叨叨起来,“你方才瞧见路边那群大汉了没?他们长相好生古怪。”

蓝师妹笑道:“瞧见了,那是波斯人罢?”

“这你也知道!”紫姑娘诧异道,“蓝师妹,于睿师叔果然没夸错你。波斯,我记得听于睿师叔提过,那离中原可隔着一整片龙门荒漠,来一趟长安可得好些时月哩。”

“师姐记性也不差呀。师父原先还同我说过,西域波斯国有一神秘教会,常年都在各个邻国宣扬他们的教义,来中原的那一支叫明教,最擅藏匿功夫,一度如日中天,压过咱们纯阳的名头,要不是好些年前在枫华谷跟天策军和少林僧人大战过一场,折了不少精锐,如今想来早在长安扎下脚跟了吧?”

蓝师妹这样说着,忽然道:“话说回来,我还从没见过明教的教众呢。不知他们的功夫是否真如师父所说那样,有经天纬地的日月之威。”

也不知他们曾席卷中原的教义与纯阳宫信奉的老庄之道相较又如何?

她可还记得于睿师父曾提及明教时若有所思又欲说还休的神情。

 

紫姑娘可就没有蓝师妹这么多的心思了,她想也不想,当即一按手边剑柄,傲然道:“那自然是比不过我们纯阳的剑法。我师兄可总跟我们说,太虚剑意,天下无敌呢!”

剑宗门下的紫姑娘这话音刚落,前面练气的气宗师兄便不乐意了,忍不住嚷嚷着小声插了一句嘴:“明明是我们紫霞神功毁天灭地——小师妹你别听她的。”

紫姑娘:“吃我人剑。”

气宗师兄:“紫气东来。”

剑气双修的蓝师妹:“……”

这样幼稚的吵嘴实在是对不上他们纯阳宫精英弟子的身份啊。

幸好不等她来张口劝一劝纯阳门下剑宗气宗这场隔三差五总要上演这么一遭的嘴仗,领着他们下山的大师兄便先行发了话:“你们多大了?争这有的没的也不嫌丢人。真想争这一口气,办完事回山上就去论剑台比试去,光说不练有什么意思。”有了大师兄这话,紫姑娘与气宗师兄这才消停了。蓝师妹眼看他俩一人哼了一声,谁也不再理谁,笑着把紫姑娘拉到了一边。两人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姑娘家的体己话,紫姑娘终于给她逗笑了,这出突如其来的闹剧总算是彻底了了。

至于明教?

当下在长安又八成见不着人,蓝师妹固然有好奇之心,却无探究之能。她虽是那样说的,实则也不过是想着拿来与紫姑娘闲聊,当做路上解闷的谈资罢了。

 

 

 

纯阳宫这一行人此番来长安是有师门任务在身的。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应鸿胪寺之邀来城中讲经说法而已,若是顺带能收些向往修道的新弟子回山上,都算是超额完成任务。这差事纯阳门下弟子干得多了,业务纯熟得很,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眼下由大师兄领头,几人先见过了鸿胪寺负责此事的官员,两边客客气气地相互恭维了一番,那官员便带他们去了这几日歇息的住处。

走前鸿胪寺的官员还没忘跟他们解释,近些日子长安城里来了好些做买卖的西域商队,能住人的客栈大多叫那些人包圆了,这才没法给诸位道长道姑们找个清静去处。

修道之人大多不在乎这些身外之事,有个能落脚的地方就很不错,更别说这客栈实则远比道士们在华山上的住处舒适,那鸿胪寺官员当然是又从道士们这听了满耳朵的客套话,而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鸿胪寺的官员走后还不到申时,纯阳宫一干人一同用过斋饭便各自散了。纯阳弟子久居高山之上,修的是自在道,对的是松间雪,故而大多喜清静,此时此地更愿直截了当地回客房休整;不过他们这一行人却还有爱玩爱闹的,像紫姑娘这样的,难能下回山,贪玩的心思哪里按捺得住,说什么也要赶在长安城宵禁前到处走走——还拉上了与她最最要好的蓝师妹。

两个姑娘先后逛了安仁坊的香铺,长兴坊的书堂,又在安邑坊的茶楼喝了茶,正一路往东市去凑个热闹,热闹却自己长脚似的找上门来。她俩也不知究竟前面发生了什么,只瞧见街上原本好好走着的行人忽而好一阵骚乱。

而后便有一个身着白红色长袍的少年挤开人群冲将出来。

那少年头上罩着帽子,蓝师妹与紫姑娘一时间都没看清他的脸;若光看身形,那他的身法倒是极为轻巧,纵然是在人群之间,一晃仍可飘出两三丈,哪怕蓝师妹眼神再好,也难跟上少年的步伐。

这是闹什么呢?

喧哗之中,蓝师妹不禁与紫姑娘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写满了茫然。

直至几个西域大汉一面操着别扭的汉文高声喊着“捉贼了!”,一面又喘着气费力地扒拉着行人朝少年追来,两位道姑终于看懂了这通热闹的缘由——也不知这夺路而逃的白衣小贼是偷了他们什么珍宝,竟然能叫这些西域人费这样的周折也要把东西追回去?蓝师妹暗自揣测着,再一回神,却瞧见那小贼出乎意料地直冲她这方向就来了。纯阳宫是名门正派,怎么看得惯小偷小摸之事?今日正好撞见了,那她自然是要把小贼给拦下来的。

好快!

真等小贼一个箭步撞来时,蓝师妹才觉出自己先前还是低估了他的轻功。可蓝师妹到底是在天下三智之一的于睿眼中也能挂上号的纯阳弟子,即便如此,她也还能下意识地拔剑出鞘,凭借冰魄剑锋把这小贼拦上了一拦。

“呀。”小贼原本前冲的步子被冰魄剑黏住,不禁讶然。

蓝师妹倒也不想与这小贼当街争斗。她轻轻巧巧地让手里的长剑顿在他的脖颈前,淡然道:“我也不想与你为难,你把偷来的东西还他们就是了。”

她自以为自己提了个简单得不能更简单的要求,不料被她拦住去路的小贼偏偏不肯领她的好意。那白衣小贼“哼”的一声,当着蓝师妹的面就伸手去摸腰间的双刀,蓝师妹正要再出招应对,可不过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她眼前便失了他的踪迹。等小贼再出现时,两人之间的形势可就大不相同了:他早趁消失的那下躲开了蓝师妹的剑,这会正矮着身子,手中双刀出其不备地以直捣黄龙之势直取她要害!

“师妹!”一旁的紫姑娘又惊又急,叫出了声。

所幸蓝师妹这些年在道观中把迎风回浪这一招练得极为纯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翩然后撤,堪堪躲过了小贼这击。

 

两人交锋不过瞬息,凶险却是一等一的。不光是紫姑娘,连好容易追上来的西域大汉这时也不敢随意上前了。更别说只是来瞧个热闹的长安百姓,他们通通退到二三十长开外,把道彻底给让了出来。

蓝师妹这下就不好再托大,她一双杏眼横对小贼,提剑抱拳道了一声“小心了!”,而后她便脚尖点地,持剑飞也似地飘向他身前,正是太虚剑意里面的一式剑冲。

 

 

 

 

有了先前那么一遭,再交手时小贼和蓝师妹都不约而同地拿出了些压箱底的真本事。这时有些人就能看出两人手上功夫路数的不同了——

蓝师妹使的是剑,纯阳武学向来讲究的是以慢打快的节奏感,她手上一柄冰魄剑一招一式间更是夹杂着纯阳雪的寒意;而那小贼用的是双刀,他的两把窄刀遵循一个“快”字诀,几个来回走下来,一刀快过一刀,有如重重热浪叠叠不绝。

这场面落在旁人眼里,就好似……两人所学的功夫天生相生相克一般?

 

蓝师妹心里隐隐也是有这种感觉的。她仍精准地把握着出剑的节奏,心里却因此升腾起许多不合时宜的念头:这小贼究竟是谁?他这身功夫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么俊的武功,为何竟然还落得个要去偷窃他人的地步?这其中莫非出了什么岔子?……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要说这小贼的双刀舞得实在太快,带得蓝师妹出剑的速度也一并提了上来,不到一炷香光景,两人已过了有数十招。虽说那些瞧热闹的路人都极有自知之明地让得远远的,可架不住长安人多,他们动手的地界又离东市太近,这么一会儿下来,围观的长安百姓也渐渐站了三五圈,里面甚至还有连什么情况都没搞明白,光是看到精彩之处,就轰然叫好的:

“姑娘这剑花可真漂亮!”

“嗐,那位少侠的身法可真真是俏得紧啊!”

“胡说,我看你是瞎了眼!明明是那位姑娘的身法来得更飘逸些!”

 

紫姑娘原本还被这些权当看个乐子的过路人气得不行,跟那试图挨个把他们瞪过去,可她只有一双眼睛,慢慢地到底是瞪不过来了,只好无可奈何地专心致志地关注起了这场“切磋”。

——是的,切磋。

紫姑娘与蓝师妹在纯阳宫里朝夕相处了十几年,功夫上的天赋她或许不比蓝师妹,却再也没人能比她更了解这位于睿的得意门生了。在紫姑娘眼中,蓝师妹的剑招的确从一而终,没什么变化,剑势则不同,倘若说冰魄剑的剑势起先如冰般锋利,那此时冰魄剑的剑势就是如雪般绵柔了。仅从这么一点细微之处的差别,紫姑娘便可以断定,她的小师妹心里早已不似最初那样坚决。只是紫姑娘到底还不是蓝师妹肚子里的蛔虫,实在没法从这样细微的差别中揣测出小师妹究竟在想些什么罢了。

那小师妹的对手呢?

紫姑娘终于舍得分了一点注意给那一袭白衣的小贼:小贼的面容始终遮在兜帽的阴影里,因此除去最开始那一声惊异的“呀”,他没有一分一毫的情绪直接展露在众人面前;至于他的刀,那也是一丁点都不肯慢的。想来也对,有那帮子要追回宝物的西域壮汉围在这里——他们才不会像蓝师妹那样好说话,只要拿回被盗的宝贝,这小贼聪明得紧,定然是看得明白形势,想着赶紧摆脱小师妹的纠缠,好得空从这阵仗中逃走……

“咦?!这是怎么回事?”

紫姑娘漫天推测忽而被身旁小贩这样一声惊呼给打断了。她连忙去看小师妹跟小贼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下可好,他俩的动作立时叫紫姑娘大惊失色!心系小师妹的紫姑娘满心都是一句“怎么回事”,却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小贼一把抓住蓝师妹的手腕,摆出了一副突围的架势。蓝师妹的举动可就更叫紫姑娘不解了,小师妹明明是去拦下小贼的,怎么这会儿竟然出手相助他逼退人群了?!

这是被那小贼喂了什么迷魂药?

谁也没料想突然闹了这么一出,再者说,蓝师妹和小贼一联手,他们要走,在场没人挡得住。这样一来,无论是街上围观的百姓,还是追宝的西域壮汉,这时通通尴尬地乱成一团。紫姑娘环视一周街上人仰马翻的情形,心惊胆战地胡思乱想着,一跺脚也朝他们离开的方向拔剑追了上去。

 

 

 

“你还不松手?”

蓝师妹跟着小贼一气跑出了几条街,眼见周围的百姓换了一批又一批,早不是围观她俩交手的那些人了,因此她率先停了下来,看着小贼覆自己她腕间的手背轻声提醒他。

小贼看来是个从没怎么同姑娘家接触过的,遭此一问,顿时惶恐地松开了蓝师妹,一抱拳连声道了好几个“抱歉”,又道:“方才多有得罪了,情急之下……实在是对不住姑娘了。”

蓝师妹哪里是真要跟他计较这个的意思,当即收敛了许多别的不打紧的情绪,摆正姿态与小贼说起正事来:“罢了,你先跟我好好说说,你刚才说‘他们陷害你’,是怎么回事?我看你武功十分堂堂正正,的确不像个小人,莫不是……那帮人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上,想要找个由头抓你回去?”

 

蓝师妹从小伶俐聪慧,自然不是吃了迷魂药那般无缘无故地临时改变主意的,她能愿意跟着小贼一同闯出来,还是因为两人交手的间隙,小贼暗中与她传音辩解了这么一句——外加上小贼这身正大光明、让她觉不出一点杂念的功夫,他说这话蓝师妹到底还是信了十之七八。

故而才有了她俩携手唱出的那一出让所有人都跌掉下巴的金蝉脱壳。

 

“姑娘虽没全猜对,却也八九不离十了。”小贼说起正事来便没那么局促了,对着蓝师妹这样一张美艳的脸,他仍坦然道,“把柄现在倒是没有,只是我从他们那抢回了自己的东西,却也无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们才这样誓不罢休地追我的。”

“你是什么人?”蓝师妹于是下意识地追问。

小贼跟蓝师妹交过手后倒很是信任她,毫不犹豫地摘开了遮住他半张脸的兜帽,露出他一对藏在阴影之下极为俊朗的剑眉星目,对着蓝师妹凭空写下一个“虹”字。

大唐长安城里与“虹”相关的人的并不少,可当朝最最有名的那个还要论为西北镇守了一辈子边疆,封号镇远的白将军。白将军是个曾以一己之力镇住了整个西北二十余年的狠角,去了西北后他就再没回过长安城。他手里一把长虹宝剑早些年沾了太多西域人的血,可谓威震四方……面前的小贼既然能这样理所当然,蓝师妹不由得猜着,难道他说的是这个“长虹”的“虹”?

她是这样想的,就也不藏不掖这般做口型无声地问了。

小贼果然坚定地点点头。

可白将军不是数月前误入波斯人的埋伏,以身殉国了么?听闻他那些最忠实的下属也没能逃出生天,噩耗刚传进长安城时,朝廷还特意请纯阳的几位师长一并去为白将军做法送行,这是连常年深居华山之上的蓝师妹都清楚的事情,怎么这会儿在长安突然又冒出来个自称与白将军有关的少年?

小贼仍旧使了传音的法子,紧跟着解释道:“我姓虹,镇远将军正是家父。”

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关系!蓝师妹面上还勉强端着从容不迫的样子,心里却因这简而言之的解释起了轩然大波。她再通晓事理那也猜不到,那个传闻中一心卫国的白将军竟然有个同她年纪差不太多的儿子啊?!

而他面容肃然,怎么也看不出是在她跟前胡扯的。

 

 

 

小贼——或许蓝师妹这会儿该叫他虹少侠了,虹少侠才对蓝师妹自曝出一个惊人的消息,继而边与她沿街走着,边又同她传音:“我信姑娘,也不怕与你说,我回长安是想为我爹讨个公道。我爹不是一时失策才中了波斯人的埋伏,他是给西域都护府的人出卖了。”

蓝师妹:“……”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了那个“愿以余生镇守西北,保大唐边疆几十年太平”的白将军凭空多了个儿子出来这一事实,虹少侠却嫌她不够震惊似的,又平平淡淡地给她在人声喧哗的朱雀大街上爆了个这么大的猛料。

这未免也太……太信任她了吧?

蓝师妹心想,虽说经由先前那一番武功上的交手,哪怕两人只是初识,她自己很是愿意相信虹少侠。可就凭她对朝堂纠纷这么一点浅薄的见解也足够让她知道,他所说的若是真事,那此事当然是当朝头一等大事,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波。故而虹少侠如此信任倒叫蓝师妹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眨了眨眼,语气放轻柔了许多:“你怎么知道的?”

虹少侠道:“我亲眼看见的。”

“还在西北时,我在圣墓山明教学过几年功夫,”虹少侠隐蔽地指了指自己的双刀,“我原本只是想使暗尘弥散去波斯人那拿回我爹的遗物,却意外看见营地里来了几个唐人……”

 

 

 

原来白将军是不声不响地把儿子送去了明教习武,借着天高水远的几千里漫漫长路对长安城藏下了虹少侠的身份——兴许他是早知道都护府诸位“同僚”虽龟缩在皇都,却早已对他在西北打出这样大的功劳暗生不满之心的。

这样殚心竭虑的防备到底还是生了效。

 

虹少侠起初潜入波斯营地的目的的确只是为了拿回家传的长虹剑。于他而言,白将军是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面的严父。父亲的心思好似经年累月地花在出兵与布防上,虹少侠小时还不懂事,总以为是自己不讨爹爹喜欢,等他再大些,才明白父亲一力挑在肩上的担子是同天下苍生一般重的。

他慢慢从白将军身上学到了“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虽九死而不悔”的魄力。

若白将军真只是马失前蹄才战死沙场,那反倒没什么好二话的,他便出面顶上父亲挑了几十年的重担就是了,可爹爹竟是因大唐的小人而死……虹少侠始终没法忘怀那日他在波斯营地的所听所见。

什么“干得漂亮,我一定回长安向大人为你们多说好话。”

什么“白将军真是老当益壮,哪怕身陷重围,也要了我们十几号弟兄的命。”

虹少侠今年已将近十八,按说早过了动不动就要掉金豆子的年纪,那时他的眼泪却怎么也绷不住了,一大颗一大颗顺着脸颊往下落,没一会儿工夫便浸湿了前襟。

 

“后来我硬生生从营地抢回了爹爹的剑,却也捅了好大一个马蜂窝,那些波斯人一路把我从西北追进了长安城,我就碰上姑娘啦。”

虹少侠这会儿再提此事时脸上倒难看出伤心的意思,显得克制得紧:“他们没能把我截杀在西北戈壁滩上,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是一定要他们好看,还西北白虹军一个公道的。”

 

蓝师妹听完虹少侠这一段,许久没有再出声。她自小没了爹娘,被好心邻里送至纯阳宫才捡回一条命,此时很能体会虹少侠的心情,更是十分佩服他的心性。

他自是不需要旁人宽慰的,可她仍要说些什么。

“令尊与少侠都是当时英杰,少侠既把这心思跟我说了,我愿助少侠一臂之力。”半晌,蓝师妹终于正色道。他们此时已快绕回了鸿胪寺给纯阳诸人安排的住处,蓝师妹忽又想起一事,“方才我们动手,我看你动作时有迟缓,是有伤么?”

虹少侠顺着蓝师妹的目光瞧了一眼自个腰间,轻咳一声,点头认了。

“那不如先同我回客栈,让我师兄给你瞧瞧?”蓝师妹于是询问着,“你也先歇两天,我明日要同我师兄师姐们一起去讲经,等办完这桩事,我就先不回山上——”

她话说了一半,手心忽而又一热。

长安城照旧是那个长安城,朱雀大街上各色行人也没有无端变化,唯一不同地便是虹少侠又一回不自觉地抓起了她的手。她怎么也没想到,午后才跟紫姑娘说过想见识明教的功夫,才不过两个时辰,这便如愿以偿了。

……不光是明教,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只不过……

蓝师妹又一遍道:“成什么体统,快松手。”


上一棒 @就是辛束 

下一棒 @年年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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